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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仏英】夏天的一瞬间

送给@里荼 



他是不肯说自己爱哭的。我也知道他只是眼皮子太浅,盛不住泪。他怎么会哭呢,那么狠,那么倔,那么冷酷的一个亚瑟.柯克兰。

不过那时我们都还年轻,这个词扩展开去便是“年轻气盛”。我逗他,撩拨他,故意气他。我们那时候吵不起来,他还是我可爱的小亚蒂而不是以后铁石心肠柯克兰。他情绪一激动眼框就泛红,张开嘴还没骂就得颇失气势地抽噎。看上去显得委屈,只有我知道他在心里用二三十个不雅单词的长句子对我大肆咒骂。

相处的日常充满了无事生非。伊丽莎白说我就是欠得慌,确实,我挑起事端后还要好言好语地哄我那娇纵的小少爷。但我乐意。他别扭、挑剔、刻薄,总之一身的毛病。但我爱他,无可救药地爱他。幼稚又青涩的爱最伤人——伤的是我不是他。

我想那时候我们的故事如果写成书或者拍成电影,一定浪漫得像歌谣,傻得像儿童绘本。我们可以为了“哭”的定义在图书馆查询,压着嗓子争辩三小时;我们会约定深夜在房顶上见面,我翻过堆满花朵的阳台去敲他窗子,把睡着了的小少爷折腾起来吹晚风;我们常常在一棵很大的梧桐树下消磨一整个下午的时光,躺在柔软草地上无所事事地晒太阳,我给他读莎士比亚的sonnet18,他纠正我的读音,浅紫色的梧桐花时不时“啪嗒”一声掉到我们身边,温暖日光下一样含着倦意的清香。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我朗诵着。他就是我的夏天,灿金色、翠绿色、热烈赤诚的夏天,十六岁的夏天。

但长夏是会凋歇的,如果我们只有那一个夏天,我会至死爱他。十六岁的我们不算太小了,三十六岁也不算太老。但这中间还隔着二十年呢。二十年长到那时只有十六岁的我难以想象,二十年里我们会大吵、打架,和好时因为到底是把撕碎的照片扔了还是粘起来留着再爆发一次矛盾——与这类似的很多事会让我们都疲累。二十年,我们会将接吻这个动作重复三万遍,也许会是漫不经心的吻,也许是情|色如钩的吻。大概不会是十六岁夏天的吻了。

我说我爱他,那一瞬间我对他的爱足够说永远。我知道那是我心动,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我能一直记住那一瞬间的万籁俱寂,江河大海都停流。

而那一瞬间只不过是我们第一次尝试如何“亲吻”。呼吸纠缠在一起,心跳活泼得像胸腔里藏了只野兔。我捧着他的脸慢慢看,发现他闭上了眼,泛红的眼皮微微颤动,每一根眼睫毛都是一束滑落的阳光。

然后我笑出来,对他说:“我爱你。”

夏天在那一瞬间结束了,老梧桐树掉下了它的最后一朵花,树冠让阴影斑斑驳驳,暖风变得温凉。三十六岁的我记得这个夏天没有红酒没有玫瑰花,只有一英镑买半打的苹果汽水。他有时候恶作剧把我的那瓶的气儿都摇掉,然后我们打闹、滚到地上压倒了一片一片的飞燕草。湿漉漉的苹果味儿的亚瑟.柯克兰。


后来我和他说我要回法国了。

他冷笑,看上去很想骂我,用一切恶毒的话诅咒我。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我走的那天下雨了。我被冰凉的雨点砸得生疼,却再一次去触碰他。他两颊上的水简直是烫的。

他没哭,脸上全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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