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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应待明月

喻王,朝希不离36H·7.6·14:00

(武侠世界)(王杰希生日快乐🥳)


荣耀七年七月六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澄澄如水。正欲起行,念无与为乐者,踌躇之间,忽闻叩窗声。循声望,见杰希,月滤青衣如山岚云雾。邀我行,欣然往之。后十年,风雨烈阳种种,皆有此夜月华相和。

                     ——《喻文州手记》选




喻文州咬着玉簪子束发,可是他发质轻软,总是掉下来一两缕垂在面前,只得重新拢上去。王杰希在窗外等着,月影分分移,他说你不会梳头吗,要不要我帮你。喻文州闻言苦笑,说不好意思,很快就好,你要是着急就别等我好了,月亮难得。

王杰希叹气:那我何必再来找你呢。

“别来数月,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王杰希见喻文州终于束好他那娇软青丝出得屋来,脚步依然虚沉若常人,不由笑了一下。

喻文州内力卓绝,外功稀碎,更别提什么轻功身法。蓝雨又地处南疆,每次武林论战,都还得为了照顾他们宗主而雇个车队,以至于别的门派提前一两天出发就能到会场,蓝雨得走上半个月。正巧,整个江湖轻功最好的就是王杰希本人,所谓王不留行,连叶修都抓不着他,和喻文州共踱实在委屈。每每同行,必是喻文州自行周转真气,王杰希挟着他手,足尖轻点,几个起落间让喻掌门体会正常武人出行的速度。

喻文州双手拢在䄂中,笑得双眼弯弯:“劳烦王大人啦。”

话音刚落他很了然地运了口气,身体骤然腾空而起的感觉还是不太适应,头顶足下都空空悠悠,只有掠过的风。大风吹起鬓发鼓荡衣袖,好像乾坤之间,唯一真实的只有抓着自己的那双手。

隔着衣袖王杰希掌心传来的暖意极其安定,他的手一直很热,喻文州忽然想到从这双手里散出来的东西,金银相错的灭绝星尘幽幽冷冷夺人性命。到了地方王杰希放开手,任凭喻文州倚着他喘息,自己只是抬头望月。一缕云从月边飘过了月身,喻文州还在深深浅浅调整吸气呼气,喘得王杰希背脊绷紧如剑。

“……差不多得了。”王杰希无奈,“以你的内功就算再流转三天也不用多喘一口气的,怎么至于这样?”

“不是,杰希你也太飘忽了,我头晕。”喻文州听起来诚恳真切。

这怎么飘忽了,王杰希疑惑。事实上拽着个人确实影响了他的发挥,决战之中真正的王不留行身法幽如鬼魅,足不沾地只在敌人刀刃上借力。言罢就听喻文州说,对我来说是太晕了,初见是你用扫把揍翻了十余恶匪,你在那儿上下翻飞,我一直引以为豪的眼力都看不准你的轨迹,当时我就知道未来赛场之上,必定更是……果然,历历晕到如今,每次你挟我同行,我总错以为是在相战。

夏夜本来风暖,软软拂在脸上,温热如情人的呼吸。喻文州说,不谈这些了,杰希,你找我出来做什么?他有余暇四顾,王杰希带他来的是城中最高的塔顶,年久失修,琉璃瓦几乎磋磨个尽,还塌了一根梁破了个大洞,更加惨淡的内室一览无遗。安静隐秘,远离人群,是适合密谈的绝佳之处。

王杰希却不看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双足垂在檐边晃荡:“去找你时就说过了,只是看月亮。”

“你们搞战术的洗洗自己的心肠能泡出一池子黑墨来,月光这么好,你快借此澄心。”喻文州在他身边坐下时又听他调侃,微草掌门甚少这样开心。想来今夜也不是微草掌门来找他,只有王杰希能干出这种事,十七岁在身上揣上三两纹银就出来走江湖,十八岁立在却邪锋利的矛尖上,二十三岁推开新晋盟主的微草掌门,风露中宵和喻文州坐在塔顶看月亮。

今夜月非圆月,清皓一钩,明霁流华,照得分明夜色如晴昼。凭危阁久,暑热渐散,凉生襟䄂,喻文州取出碧玉箫管,和月悠然吹奏。箫声本就幽咽,听得王杰希皱紧眉头。半阙之后还不停手,几重音落下去就要转清徵调,王杰希终于忍不住低喝:“喻文州!”

箫声突兀断掉,罪魁祸首转头,满脸无辜问道:“嗯?”

“不想和我出来可以直说,”王杰希揉了揉眉心站起身,“睡不成觉,被我拉到危楼上边儿吹夜风,你怨气重得像虚空鬼。”

“人愁不是月华愁啊,”喻文州道,“你心里愁,听箫声就听出愁。”

王杰希面向月亮张开双臂,用力伸展:“我有什么好愁的!”

绿琉璃瓦早失了光色,如银如霜落上去也只变得柔哑。忽而风起,喻文州看他泠清轩萧,青襟飘飘,几乎凭虚御风,立在凌霄,如斯缥缈,一时间不由得伸手抓住他衣摆,攥得紧了王杰希终于发觉,恍然问他作什么。

喻文州愣了一瞬,显得很释然地笑:“无甚。看你身轻,怕你飞走啦。”

他故作轻松,声音忧虑,自己也听出来好像不该这样讲,只好借起身遮掩面色。王杰希却只觉得好玩,这人只靠内力和心计就统领蓝雨矗立江湖,别人都说蓝雨微草是世仇,他却半夜任凭名义上的宿敌将自己劫至百尺高空,还真情实意地担心——天地良心,这个高度王杰希要是掉下去出了事,那整个江湖除了叶修都可以收拾东西回家种地去了。

喻文州若无其事一本正经地提出建议:“三更夜半,反正起来了,不如去吃点东西?”

夏夜不同于其他,没有寒凉风露与湿润的雾,月光又这么清明如水,万物生长,无可遁形。王杰希点头说可以,神态如金座上的皇帝宣布退朝,又说既然夜已这样深,店家都歇息了,我找地方,你来做饭。喻文州如蒙大赦,心愿得逞,连忙答应,屏息等待王杰希带自己飘下去。

知道吗,你刀剑临头面不改色,现在耳朵却红成这样,是热的还是月亮晒的,要不要再吹会儿风?王杰希趁在他身侧揶揄。喻文州依然面色如常,从耳尖到脖颈都赤绯绯的,大义凛然扬起头:恐高。

出于奇异的缘分,或者鱼注定不属于云间,这条人形锦鲤踩在为数不多保持光滑的琉璃上,脚一滑,仰倒坠下。

王杰希失声喊:“文州!”

他毫不犹豫跳下,落在中途却没看见喻文州那身霁色衣袍,怔怔间听见头顶喊他名字。杰希,杰希……我在这里。喻文州好歹确实是个江湖武人,他拉了一把半朽的斗拱,落在塔室里。这时喻文州倒显出他的素质来,沿着塔壁凸起的架构一层层下来,不算轻盈但也绝不笨拙,最后二丈余他也展得襟䄂如翅,落在抱臂等他许久的王杰希面前,仿佛找回平时的从容,半是调侃地喟叹,说原来杰希素日就是这样的感觉啊。王杰希不算“四个搞战术的”之一,多半缘于他脸上功夫还不到位,此刻颊上发烫,只好一拂袖,握住喻文州手腕,不敢回头。



王杰希依然让自己去想月亮,悠悠清质,蔼蔼澄辉,列宿掩缛,长河韬映。上一次分别时喻文州很是郑重道:珍重。神子泪,夜中瞳,天河夜转漂回星,银浦流云学水声。他听得出两个字里含着委婉的曲折的情感,没有两边门下同伴,他们面对彼此时总是要将话语沉在水中,隔着滢滢的水纹,好像这样才安全且符合采玉人的习惯。曾有问过喻文州是否真的幽州和廣州可同时见月,后者未直接回答,只是与他描述岭南那潮湿的、巨大的、金黄色的月亮,要么丰硕圆涨如一枚柑橘,要么遮掩在浓浓的夜雾夜雨里。喻文州说起初未入江湖时不知为何诗人用“银钩玉镜新画眉”来形容月亮,他说这话时语音轻快带着岭南乡音,杰希,你知道么,原来只有这样的月亮之下的人,才愿意去逐……

“杰希?”

记忆里的声音被真实所代替,喻文州那双春水笑眼在氤氲的热气之后若隐若现。那是碗卖相绝佳的阳春面,面条素白分明,酱色汤汁清澈,面上卧着一只白胖的荷包蛋。王杰希诧异地用筷子挑了挑,蒸起更浓的热气和香味,“原来你们岭南人也会煮面啊……”他诧异道。

“小心烫。”喻文州笑意盈盈,斟了半盏柚花茶饮尽,“之前不会,最近学的。尝尝怎么样?”

王杰希竹筷扎下去,溏心的蛋黄涌出,他极笃定地宣布,必是美味。

不过你为什么学了下面条?那面是真的好吃,王杰希吃到一半才想起来问。喻文州慢条斯理地舀了勺汤,还能为什么呢,你在江北,这理由你比我熟悉。王杰希想得一碗面见了底,还是困惑不解,滚蛋的饺子接风的面,我月初就过来了,难道你这是刚学成?

他把筷子架到碗上,碗放到桌子另一端,两声清脆的声音接连响起,一直萦绕着喻文州的那股紧张和浅淡的焦虑霎时云消雾散,他缓缓深呼吸,闭眼再睁眼,王杰希端坐在眼前,一脸认真。

“杰希,”喻文州开口唤道,他声音温润,眼神缱绻,春生笑语,柔和宜软,让听者以为自己变成他目中的水,“生日快乐。”

他递过一块白玉佩,王杰希毫不意外地接过:“原来你知道啊。”

“我不知道的呢。”喻文州笑道,“今夜你骤然来访,我什么都没准备,刚刚猜出来的,仓促之间,身无分文,只好略赠薄礼。”

“喻文州,你就装吧你,”王杰希漫不经心举起玉佩对月一照,然后收入袖中,“和水鱼儿佩,确实是你平日里所佩不错。”说着他忽然回过神来,原来那是碗长寿面啊。

“面也吃了,礼也赠了,还没祝愿。”喻文州指尖敲敲王杰希手背,他的嘴向来像开了光似的灵,“愿君如微草之茂,无不尔或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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